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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锡】渡月(二十六)

三人驾马同行,不出所料在赤霞峰竹林遇上卢玉滇,卢玉滇面不改色交待道,咨蒲今早得到消息,京都皇宫大乱,皇后苏相一家连成一气,故意向外散播消息,造谣二皇子同云南王暗自勾结企图谋反,皇后的弟弟李珏昨日也传来书信,信中说道,云南王若要取粮,便要同二皇子带上银钱亲自前往京都同他面谈,否则一粒米也不会送至云南。

“那舅舅和闵玧其现在在何处?”郑号锡听完便深知此次情况不会乐观。

“他们已在两个时辰前赶往京都,现在恐怕已经行了有一段路程。”

“卢将军。”杜翡牵马绕到卢玉滇面前,对人细细地审视了一番,正色问:“李珏要求在京都与他二人会面,此番必不只是为了粮食一事,依我看这就是请君入瓮之计,在下也觉得这一点云南王不会想不到,他明知此行有危险,你又是他的人,为何他不让你不一路护送,却要在这儿等着我们?这一点我想不通。”

卢玉滇对上杜翡怀疑的目光,心神怔愣片刻,他回想起咨蒲让他留下时的模样,是那么坚决,不容他反驳,他甚至来不及问什么,便只听他留下冷冷一句话,不许他跟去,要他等他回来,如此他也不知如何向杜翡解释。

“回答不上来么?卢将军”杜翡张扬一笑,又道:“卢将军,你的这些话,信或不信,和尘我各占一半,在下不知你真正用意,只希望你实话实说。”

“你不信我?”

杜翡摇头轻笑:“这没有让我信的理由。”

“我信。”郑号锡翻身上马,双目落在杜翡身上,他说:“杜翡,我信他,我没时间再听你这些信不信的言语,此次我定是要去京都的,你要返回我并不拦你,并且我还有一事相托,我的郡主妹妹还一人留在府上,我实在有些不放心,你若归去还请多加看顾。”

杜翡静静听着,神色并未有多余波动,只是胸口起伏可见,他闭口不言,眼波随风流向远处,薄唇一抿,飞身上马,挥鞭而驰,映入远方披红山林。

杜翡不顾他言,凭心所欲的性子郑号锡了解得透彻,此刻却又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望着不曾掉头而远去的身影怔愣半晌,最后还是踏上了回京之路。

此次路途关隘众多,绕是知道此路不易行,却也未料到皇后背后的爪牙已经伸向京城之外,由于一路暗探四伏,故三人只好乔装打扮,向附近农家借来一些衣物。

郑号锡换上粗麻做的衣裳,熟悉触感唤起过去的回忆,他换下华服,摘掉玉冠,穿上一身布衣,用布带束发,剥下富贵名门的外皮,放下身上的架子,这才又变回那个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几年的郑号锡。

他又见杜翡搂着衣袍无动于衷,自以为是贵公子不愿委身穿上麻布粗衣,本还想催促一番,却不料杜翡捻起衣领一提,好笑,那原来是一套女子的裙装。

“这……要不您就委屈下……”郑号锡按着刚系好的腰带,有点想笑却又碍于眼前人的面子不敢笑,依杜翡的性子,他怕是委屈不下来的。

摸不透的人总归摸不透,杜翡剥下自己的外衣,大大方方穿上了那套衣裙,一丝不苟地系上衣带,只是耳尖微微泛红,强撑着将眼睛落在另一边,不去瞧自己这身别扭的打扮。

农家妇人好心的很,不仅借出衣裳还主动拿出自己的脂粉要杜翡上妆,端正了许多年的和尘君终是忍不住抬手拒绝,他掩下颜面穿上女装已是极限,若还再涂脂抹粉,那不如一刀了解了他痛快。

郑号锡打圆场,“谢谢姑娘,我这朋友本就肤若凝脂,这些东西便算了吧。”郑号锡憋笑多时,他一直好奇杜翡的君子气度能撑多久,却又不想惹怒了他,凭添麻烦,他也只好开口解围,哪曾想一句肤若凝脂却把和尘君的脸给逗红了。

杜翡双颊滚烫,又气又恼,他横上郑号锡一眼,又跑了。郑号锡拉着金硕珍的衣袖,笑得颠倒,“你说他像不像个小媳妇儿,怎地一逗就跑。”金硕珍只觉有趣,稀里糊涂地跟着他点头应和。

乔装过后,行路顺利,路上有暗自盘问的,也成功躲了过去,至于到了京都最后一处关隘,还未出过任何差错。

京城之内,热闹非凡,街市如昼,已是夜里却还是车水马龙,行人皆还带着笑颜,完全看不出丝毫疲倦之迹象。

三人行了几日的路程,身心俱疲,此次的目的就是要寻到闵玧其等人的下落,依卢玉滇所言,只要找到李珏,便能有下一步的消息。

金硕珍带领二人寻到了李珏京都的粮行,名字取得好听,惠民粮行,惠民惠民,民却不知它在背后都干了什么害民的勾当。

三人不敢声张,只敢扮作远道行商之人,行里的行长头子未应声出来见面,只有端茶倒水的小厮引三人去到茶水房,热茶甜糕待之。

“你家管事之人在何处,为何不出来一见。”郑号锡堪堪喝上一口茶水,嘴里润了润,一路虽未曾表现出什么,可实则对闵玧其的安危担忧得紧。

小厮恭敬应答:“公子莫急,我家主子事物繁忙,几位且稍作等待。”

郑号锡又问:“敢问,你家主子是否就是李珏,李大人?”

“我家主子的确是李大人没错,只不过……”小厮话未讲完,只听后庭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些骂人的粗鄙之语,愈来愈近,直至来者掀开布帘,闯入茶水房。

来人是一紫袍男子,一双凤眼,两道剑眉,肤白唇红,金冠高束,过肩马尾落在后背,干净利落,只是气质有些粗鲁,倒与他俊秀的容貌十分不符。

紫衣男子气势汹汹,屁股一落便瘫在一旁的躺椅上,又摸起一块桌上的甜糕丢进嘴里,含糊道:“老子就是李珏,哪个不要命的要找老子。”

帘子后边又钻出几个人,脸色慌张,匆匆踱去李珏身边,附耳道:“少爷,不可啊,娘娘说过不让您管粮行的事,您还是跟小的门回府吧。”

李珏一听,嘴边糕渣一抹,竟往那小厮脚下一踢,“滚滚滚,小爷我什么时候还要听你们发落了,老子今天就要在这玩玩儿。”他复又大声问:“谁,谁要找我?”

郑号锡瞧他这模样,心里也有了个数,此人不得以貌取之,也不能依其言行而判,他既能掌控这大大的粮行,肚子里自然有些东西,这纨绔荒唐的姿态多半是他掩人耳目之术,不可信。

“李大人,我是从云南来的粮商,此次前来为的是商量买粮一事。”郑号锡也不做遮掩,这李珏或许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在试探他们罢了,所以他不过也反道试他一试。

“买粮?”李珏依旧瘫着,漫不经地扣着指头玩儿。

“正是。”

李珏收回手指垫在脑后,闭目道:“不卖,卖什么粮,不卖,走了走了。”

郑号锡怔了一下,心想这难不成也是在试探他们?

“我们是从云南来的商人,我……”

“云南云南!就是天上下来的老子都不买,滚滚滚。”李珏突然起身,很是不耐烦地赶人,郑号锡还来不及反应,李珏又是诶一声,突然又神经兮兮地蹦到杜翡身边,脑袋一凑,“美人儿!”

杜翡吓得不轻,下意识推了他一把,用力不轻,李珏被推倒在地,摸着屁股哀嚎道:“我的屁股!疼啊。”

杜翡哪听过这些轻浮之语,他老早便有预感这身女装会招来祸端,果不其然,这不就遇上了这么个登徒之子,简直让人作呕。

郑号锡不想惹事,只好过去扶起地上的人,道歉说:“大人千万别怪罪,我家小妹生在乡野,未曾同男子亲近,没见过什么世面,请大人见谅。”

李珏拍拍衣裳上的灰,左右看了一圈杜翡,才道:“我说呢,原是个乡野丫头,难怪生得这般……这般粗犷……”粗犷二字一出,李珏被杜翡狠狠瞪了一眼,李珏眼神一颤,连忙改口,“不是粗犷,是壮硕,唉也不是……”李珏抓了抓发髻,想了半天,终于眼睛一亮,食指从袖口中滑出,道:“牛高马大!”说完后还露出一副大家快看我,老子是天才的表情。

郑号锡在一边同金硕珍双双扶额,真辨不清这李珏是装的还是怎样,反正杜翡青黑的脸色是装不出来的,他真怕杜翡一气之下,把这位没心没肺的李大人拍死过去。

“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比我还长得高些,不过没事儿,要不要跟着小爷,小爷保证让你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李珏左右一撩下襟,双手叉腰,左眼飞快朝杜翡抛出一个眼波,笑容明媚夸张。

郑号锡憋住笑意,他何尝想过远有雅名的和尘君会如此吃瘪,心中开怀笑着,笑着笑着却又笑不出来。此番场景与他同闵玧其初见之时几乎重合,只是地点不对,人不对,时间也不对,也许下一秒发生的所有也对不上。

甚至他同闵玧其也早就改变了,初见时闵玧其也同李珏一样是个纨绔公子样,嘴里总是念着美人、美人的,初见时他也同杜翡一样,扮了女子,心虚的很,闵玧其也如此突然地闯入他的世界,两条红线命定般紧紧缠绕在一起,打成死结,可一用力便怕是要断了。

此次回到京都,郑号锡有且只有两个目的,他要护闵玧其平安无事,也要将闵玧其归还到他原来的位置,他们感情的羁绊不行应该成为双方的绊脚石。

“姓杜名翡。”杜翡着实不想搭理眼前这位憨子,但又迫于在别人的地盘,不敢惹事,所以小事化了,随便应了。

“杜翡,好名字啊!我们一个珏一个翡,天作之合啊,好配!好配!”李珏啪啪拍手,眼泛金光,说着就毫不客气去抓杜翡的手,还好郑号锡眼快挡在杜翡面前,不然还不晓得这缺心眼的傻子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郑号锡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 “咳,敢问李大人,可否向您打听一人。”

李珏明显不快,挥了挥两臂将广袖裹起,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咂巴了两下嘴,道:“问。”

经过观察,这李珏本人与传言中的严重不符,且又不像装的,再加之从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危险的气息,郑号锡也不想再拐弯子,干脆大胆一问:“可有见过叫闵玧其的人?”

李珏再次叉腰,翻眼转了两圈,木讷摇头,道:“没……不过这名字挺熟悉的,哪家姑娘?这京城里好看的姑娘本小爷都见过,你说这个肯定不好看,没见过。”

“不是姑娘,李大人真没见过?”

“没见过,嘿,本小爷的话是不中听怎么的,我说没见过就没见过,光说这姓闵的,京城里且少之又少,说起只有宫里……靠!你们不会说的是皇室之人吧。”李珏两眼一瞪,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摩擦双臂道:“皇室的再好看小爷我也不敢动啊,那是要掉脑袋的。”

郑号锡彻彻底底相信了眼前这位不是什么装疯卖傻,的的确确他就是一货真价实的傻缺,外界所传之名要么是有人故意设计,要么哪一环出了错,才给他穿出那样的威名。

李珏瞧他们几人瞬时不说话了,自以为是看不上他,为了挽回点尊严,又道:“不过,皇室的人我熟的多,家姐可是当今皇后娘娘!就是她平日里扣扣搜搜的,贼小气,也不许我进宫,就留下这么个破粮行给我,还管这儿管那儿,前几日还遣了个老太监往我这粮行一坐,也不晓得搞什么名堂,说是要接待贵客,这不今早人又甩屁股走了。”

“贵客!”郑号锡抓住李珏肩膀,激动问道:“什么贵客!”

李珏吓脱了魂,抚着胸口:“兄弟你咋一惊一乍的,那什么狗屁贵客我也没见着,你……”李珏抓住一旁小厮的后颈皮往前一耸,“你说,昨个儿那贵客长什么样子。”

小厮像小鸡仔一样被抓着,抖抖嗖嗖道:“少爷,不可啊,上头不让说的。”

“屁!你上头还有谁?小爷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李珏手一松,小厮便趴在郑号锡脚边,捏捏巴巴许久,最后还是李珏一脚过去,他才说:“是……三位爷,说是宫里的贵人。”

三位爷,贵人,这准是闵玧其他们跑不掉的,郑号锡半喜半怕,至少知道了他们的踪迹,但既然是皇后的人将他们带走,多半又落不到什么好处。

郑号锡压了压气息,稳了稳心神,这一关是险途,成与败不看天命,而掌握在他们手中,皇后一系不好对付,但他郑号锡为了闵玧其也是不好惹的,况且现在他心之所系处,还有他身后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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