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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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锡】渡月(十七)

本章偏虐!

不过我后面会努力甜回来的!

那双忍泪的双眼如一汪深潭,闵玧其难以抑制地心痛,痛苦地挣扎,双腿像深扎进泥潭般动弹不得,心脏已被撕成两瓣,一半是怀疑与怨恨,另一半是信任与爱意。


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将他推向一边,怀疑叫他去怨恨,而深扎心底却不自知的情感却将他拦下。闵玧其将郑号锡悲哀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让怀疑凌驾于他们之间不知何时便已根深蒂固的感情。


郑号锡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被押出宣阳宫前的那一刻,闵玧其不可自拔地压住碎裂的心脏,一句“不是你”从口中爆发而出,他想问,为什么,明明不是你还要承认?到底为什么。


等不到郑号锡回头,闵玧其气力却已散尽,终还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没有什么断头台,也没有什么毒酒、白绫,郑号锡却还是苦涩地笑了笑,他被押走前隐约听到闵玧其的喊声,他不知道闵玧其竟如此信他,那么无论如何他也该死而无憾了。


郑号锡环顾四周黑黢黢的墙壁,一间密闭的石室,石室内空无一物,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老鼠唧唧地啃着墙角,刚被强制换上的囚服上散发出一股腐臭味儿,不晓得是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撑了一天的身体也有些发软,他自早晨进过食后便滴水未进,饿极便生出一股呕吐感,干呕两下却是什么也没呕出来。


郑号锡扶着墙壁坐下,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睡意自然也席卷而来,他想闭眼又怕墙角饥肠辘辘的老鼠趁他睡着来啃食他的身体,故而又不敢闭上双眼。


到了夜里,石室内温度骤降,一两只飞虫落在他鼻尖取暖,应该是坐久了的缘故,下半身已经僵硬不能动,脚底的寒气也自下而上逐渐上窜。


郑号锡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眼皮也已经软软地塌下,仅在还剩一丝意识下,石室门由内向外开了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背着火光,郑号锡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的面容他已经看不清,只听见黑影对着他说:“主子要见你,还请跟我去一趟。”


郑号锡昏昏沉沉,他还来不及弄清那人口中的主子是谁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拖了出去,意识也随之清醒,他本就难以挣脱干脆听天由命,待他被带到一个亮堂的地方被扔在一个男人脚边时,僵劲的身体才恢复些许力气。


郑号锡伏在地上,眼前站着个男人,那人脚上踏着一双缎面黄靴,衣襟是用金丝压过边的,下摆绣着龙纹,不用抬头,郑号锡也已经猜到,除了当今圣上,还能有谁。


眼前的黄靴左右走了两步,驻足道:“你知道朕为何将你找来此处么?”


郑号锡抬眼,撑了撑地面跪直身子,摇头:“不知。”


“朕再亲自问一遍,你背后的主谋是谁?”


郑号锡沉着答道:“奴才说过,此事全是我一人所做,并无什么主谋。”


皇帝呵笑一声,右手握拳拍在左手掌心:“大言不惭!真不知是说你愚忠还是执迷不悟,朕亲自派人将你找来便是在给你机会,你却还要犯傻,是当真不怕死?”


郑号锡哪来力气反驳,只是垂着头不作声。


“你是说还是不说?”


郑号锡摇头。


“是皇后?”


“还是太后?”


郑号锡还是摇头,没有的事,他怎能知道。


皇帝面容冷峻,默了一会儿,道:“是玧其?”


“不,不是他!”听见熟悉的名字,隐藏得很好的情绪顷刻崩塌,郑号锡激动地支撑着身子,吼道:“宣妃娘娘是他的生母,怎么能是他!我说过,是我!只是我!”


皇帝的表情有一丝颤动,他瞥了一眼自己被紧拽的衣角,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能让眼前人有所反应的,独独就剩那个名字。


皇帝故意道:“朕提起玧其,你便反应如此之大,要不然他就是你背后的主使,要不然你与他……你!”


郑号锡嘴角流下一股股鲜血,他得意地望向眼前与闵玧其长得极像的男人,骗自己一般笑了出来,他含血道:“是我,与他无关。”在闭上眼睛之前,他要再为闵玧其洗清最后一点污点。


一向冷静有度的皇帝也有些慌乱,眼前的人是要咬舌自尽,他反应过来后便急忙掐住郑号锡的下颚将他的舌头解救出来,皇帝大声命令道:“松开!”


皇帝搂着满嘴是血人呼来在外等候的太监,“宣御医!快!”他将身体温度逐渐流失的人抱起,轻放于不远处的软榻之上,撕下一块袖口处的布料塞进郑号锡的嘴里,用以防止他又要咬下去。


太医很快便赶来,那块含在郑号锡布料已经被完全浸湿,将之取出之后,骇人的鲜血便顺着嘴角滑下,几乎淌了半张脸。


几乎是花了一个时辰,太医才将伤口处理干净,幸得及时阻止,虽重伤了舌头却也还不致命。


待使退太医后,皇帝便铁青着脸站在榻边,重怒道:“就这么不怕死?到底有什么需要你用性命来隐瞒的?”


郑号锡还剩一丝神识,死亡的气息离他忽远忽近,潜在的求生意识微不足道,巨大的压迫感横冲直撞,直到意识突然清醒,眼前浮现出闵玧其熟悉的面容。


“闵玧其……”残破的舌头阻止他发出完整的音节,嘴角梨涡深陷,他抬手抓住“闵玧其”放在他身边的手,只抓住了几截指尖便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皇帝除惊讶之外更是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紧抓着他不放的人,多年来尘封的记忆突然被打开,二十年前故人的影子与紧闭双眼的人逐渐重合,就连嘴角的梨涡也刻在了相同的地方。


“像吗?”皇帝哑然开口。


一旁待命的老太监怔了怔,思索了良久才答道:“这孩子与将军确有五六分像的,可还是更像夫人些……”


“你也觉得像不是,那太后必定也早就看出来了。”


老太监驼着腰背为皇帝递上一杯茶,道:“圣上无需自责,那些事已尘封了许多年,将军与夫人也早已安息,所有人都该放下了。”


“你觉得这孩子会是他们的孩子吗?”


老太监摇头:“奴才不知。”


“可他还有个长得极像的妹妹,虽然已经……,他不能……但是这未免也太不合理!”皇帝略有些激动。


“皇上想弄清楚,何不等人醒了之后,问问他,是与不是总该有一个答案。”老太监不紧不慢地接过皇帝手中已经见底的茶盏,又添上一杯。


茶水里略微有些茶渣沉于杯底,第二杯茶的颜色要较第一杯浅些, 几片嫩绿的茶叶缓缓浮出水面,就如同真相剥离外衣展露在人们的眼前。


月落星沉,乌啼满天。闵玧其终于挣脱掉噩梦的枷锁,发着虚汗的身体就像浸在水中,浮肿的双眼艰难地睁开,干疼的嗓子里发出奄奄的喘气声。


守了半夜的宣妃娘娘湿着眼眶,憔悴的面容在闵玧其睁开眼后才稍有颜色,眼睫轻合几下,几行泪便落下。


宣妃娘娘紧接着擦了擦泪花,半扶起闵玧其:“月,感觉怎么样?太医说你是气急攻心才会晕倒,你可知母妃差点被你吓得魂飞魄散。”


闵玧其沉默地挣开,哑然失笑,眼前的人俨然已经恢复了正常,他问她:“为什么要说谎?明明不是他……”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宣妃娘娘笑着拉过闵玧其的手却被无情地甩掉。


闵玧其甩开那双从小便牵着他长大的手,他曾无数次抱着那双温暖的手入眠,而如今他却只能感觉到无止境的冰冷。


“不是他,母妃为什么要说谎!”闵玧其激动地质问道。


宣妃娘娘措手不及,颤抖着答道:“母妃从未骗你,有人要害我们母子俩,我差点就遭人毒手,又怕打草惊蛇才装作神智受损,我这是不得已……”


闵玧其立刻打断,失望道:“不得已便能冤枉好人吗?母妃,你从来不是这样教我的。”


宣妃娘娘双手捧住闵玧其的脸,逼他看着自己,苦涩道:“你为什么非要追究这么多,这一点也不像你,玧其,你身边那个小太监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那样在乎他!”


闵玧其抬眸,以从未有过的坚定的语气开口,他说:“他是连母妃你也不能伤害的人。”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切问道:“他人呢!他在哪儿?”


“你在说什么啊,玧其,我知道他是号熙的哥哥,可你也不必如此!”宣阳娘娘心知肚明却还是不得已装傻。


闵玧其已经无法冷静,他几乎接近崩溃,那无处释放的恐惧压迫他一步步将所有一切全盘托出。


闵玧其坦白:“是我骗了您,没有什么号熙,也没什么一尸两命,从来只有一个郑号锡,那个我唯独想珍惜却被伤害的,也许会因为您而失去的,郑号锡……”


“果然……”宣妃娘娘毫不惊讶,眼里却染上一层悲哀的情绪,“可他是个男子呀,孩子。”


“我不在乎。”


宣妃娘娘扬起有些残忍的笑容,一刀斩断:“他死了,昨夜,你父皇亲自赐的毒酒。”


“不可能!”闵玧其掀开被子,赤脚落在地面,嘴里吐出完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句子。


宣妃娘娘沉下气息,重复道:“人已经死了,尸身恐怕也已经扔去了宫外的乱葬岗,一晚上怕是已经被野狗……”


“你还是骗我,他怎么可能死呢,他还好好的。”闵玧其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笑了起来,他撑着床沿起身,突然抓住一旁伺候的宫女,厉声问道:“他没死,是不是!”


小宫女被吓得发抖,颤颤巍巍道:“殿下,奴婢……奴婢不知道。”


闵玧其松开他,又抓住另一个,“那你呢!你知道吗!”


宫女害怕地摇头,不敢作声。


宣妃娘娘见了这幅场景显然被吓坏,心惊胆战地急忙上前劝道:“玧其,你怎么了?别吓母妃好不好。”


闵玧其面部肌肉全部拧在一起,痛苦地捶了左胸一拳,悲鸣一声,拨开所有人冲了出去。


是什么支撑他来到这的,他不知道,闵玧其站在那里,听那些狱卒的闲谈,那些谈话中不经意提起的名字,那被描述出来的毒发惨死的画面像永无天日的噩梦,不费吹灰之力便摧毁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城墙。


一双赤脚,从宣阳宫到地牢,又从地牢到乱葬岗,那成堆的残破尸山里找不到他熟悉的面容,他还抱着侥幸心理,每翻开一具尸体前,他便要祈祷,他寻了一天一夜,最终只寻得一件衣领上用细线缝过的破碎的衣裳,他清楚地记得,那衣领是他扯破的。


魂梦相通时候,郑号锡便隐约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闵玧其拿后背对着他,动作看似忙碌却又漫无目的,他能听见闵玧其在喊他的名字,却在想张嘴回应时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他在心里发狠大喊,闵玧其未回头却叫醒了自己。


噩梦初醒,郑号锡大口喘气,嘴里发疼,身体无力,他翻个身便跌落床榻,还未呼痛便有人扶住他的肩膀,他定眼一看,差点就要落泪,却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差点将那人认成闵玧其。


被推开的皇帝耐心无多,怒道:“又在发什么疯?在地上打滚很好玩不是。”


郑号锡缩起双腿蜷在一起,他这才发现身上的囚服已被换掉。


皇帝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道:“你可知道,伪装成太监混进宫中可是死罪。”


郑号锡不语,只是拿眼睛横着他,他本就是死囚,再多个罪名也无妨。


皇帝见他不说话,又气又无奈之下,一口气粗爆地将人从地面抱起扔回软榻,又坐在榻边,按住郑号锡挣扎的胳膊,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进宫有什么目的?父母家人呢?给朕说清楚!”


郑号锡艰难地用鼻孔出气,刚才被摔着了,腰背痛的很,现在手臂也被狠狠压着,他想开口,却发现和梦中一样,发不出声音来了。


皇帝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冷静下来后便松了手,他伸手揽起郑号锡,追问道:“给朕交待清楚,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不出?”


郑号锡僵着脑袋摇头,又尝试着开口,却只能发出呀呀声,他心底彻底冰凉,他确实没办法出声。


皇帝宣来了太医,看过后,太医深沉地看了郑号锡一眼,之后便说:“他舌头有损,却不是失声的根本,凭老臣行医的经验来看,怕是心中有结,才有了障碍。”


皇帝了然,挥退了太医,心中复杂,又看向床上脆弱的人,本想安慰,却说道:“真相大白之前,你还没资格死,朕会等你开口说话,这里是朕的偏殿,不会有人来,也别想逃走。”


郑号锡憋着泪背向他,闭眼等他离开,这一遭他竟还是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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